养鱼带师（二）
第二章 不得已
章小鱼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写字楼时，刚好看到东方明珠塔隐没在黑暗中。
与其说是真的有那么多工作要忙，还不如说是不想回到“家”里去。
一个半月前，远在义乌的爸爸发来消息，因为熊市套牢，不得不被迫斩仓，顷刻间，除了老家的祖宅，一家人所有的资产蒸发殆尽。
甚至，还欠下了一千三百余万的天价债务…
闭上眼睛，随着景观电梯缓缓下落，小鱼感受着霓虹投射在脸上闪烁的感觉，她永远忘不了被赶出来的那天，带着仅存的私人物品，仓皇地离开自己依赖的地方。
那不仅是一栋房子，更是个家。
每当她加班到深夜，回到住处，关上门，打开灯，暖融融的灯光就会笼罩住她，荡涤她内心的彷徨和疲倦，又除去她对家人的思念之情。
可是当她逃出住处，一步三顾只怕催债者找上门时，她便失去了回“家”的权利。
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的数月里失去了。
她的家，她的底气，她值得信任的老板、她全身心爱着的工作。
一切曾经轻松易得的东西就那样轻松的失去了。
她也想和林睿一起潇洒地走掉，永远跟着她，见证她东山再起，自己像仰望英雄一样站在她身旁，成为她的臂膀。
可是她不能，父亲已经被列入失信名单，不能再从银行得到贷款，像起家一样重新开始了。
她比谁都清楚，这个时候最容不得她任性。
SW是世界五百强，薪水也是同水平企业中最高的，无论如何，她必须留下来。
小鱼紧咬着嘴唇，猛地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，走出电梯，九月的风夹杂着冬天将至的冷意，她紧了紧外衣，便一头扎进少了白日繁华的夜里。
“签字吧。”
方静把手头的文件几乎甩到了眼前的男人脸上。
“别多费口舌了，你知道我完全可以走诉讼程序，这样已经算是便宜你了。”
身上只披着浴巾的男人不羞不恼，挂着堪称无赖的笑容，拿着协议书翻也没翻，径自盯着方静。
“你以为我会乖乖签字？”
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嗤笑，甩手将它扔到了床上。
“房子和车都无所谓。”男人点燃一根烟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。“悠悠的抚养权我总可以争一下吧？”
“别装了。”方静并不吃他那一套，剜了他一眼。“额外加上南京路的那套门市。”
“啧，这样才对嘛。”男人夹住烟的手一甩，不管地上的地毯，直接把烟踩灭。“你知道外面大把的小姑娘等着我离婚，我这样也是为了咱孩子好。”
饶是信奉宁静致远的方总，此时额上也绽着青筋，拳头紧握，待到他签字罢，便抓起文书夺门而出，留下宾馆里重又纠缠在一起的一对狗男女。
回去的路上，方静把车速调的很慢。
她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，仅剩的理智强迫她不该把手从方向盘上松开。
她挤出一个笑容，却并不像往常一样胜券在握，偏过头不屑的闷哼，眼眶又微微发红。
她现在不仅不该开车，也不该带着这副表情回家。
就在这时，右边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，而自己竟下意识踩了刹车，等到反应过来时，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路边。
“方总？”
路上的人显得很惊讶。
“啊小鱼，这么晚了，还没回去吗。”
方静顺势打开了副驾的车门。“我载你一路。”
“不用不用方总，我马上就到了，我就住前边。”
章小鱼连忙推脱着，她并不想和方静有多余的接触，经过舒总的事，她很清楚方静是个善于利用私事做文章的家伙。
“那我们去喝一杯吧，就当是麻烦你加班了。”
方静淡淡地笑着，语气温柔却不容人拒绝。
“那就麻烦方总和我一起加班了。”
章小鱼知道没有余地，便借着话头儿上了车。
在章小鱼的记忆里，方静从不喝酒，每当私下谈生意或是安排工作，都会选在茶馆这样的地方，烧好一壶茶再谈工作，很是符合她宁静致远的座右铭。
可是眼前喧闹的夜店、色彩斑斓的鸡尾酒却是让她大跌眼镜，方静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她难以理解。
小鱼摩挲着酒杯，思索着接下来的答对，便看得方总端起酒杯，自顾自地饮了一口。
“方总…？”
“不要拘束，想喝就喝，不喝就不喝。”
说着，方静又灌了一口。
这实在是过于反常，章小鱼也端起杯，啜饮了一小口，在心里盘算着缘由。
是因为这个季度的业绩吗？还是担心Jackie 会突然找到她的把柄，夺走来之不易的总裁席位…？
亦或只是单纯的试探…
小鱼晃了晃头，事到如今只好见招拆招。
视线回到方静身上，她正看着酒杯出神，心思实在难以琢磨。
“小鱼，你有喜欢的人了吗？”
方静晃着酒杯，仿佛杯里是高档的红酒而不是借以消愁的物什。
“…还没…”
方静笑了笑，那笑容也相当奇怪。
“方总您喝醉了吗？”
“还没有，这点酒还不算什么。”
方静保持着那个笑容，微微眯着眼，仿佛放弃了思考。
“当销售的，酒量自然不能小。”
章小鱼默默点了点头，她习惯了方静话里有话的表达方式，此情此景却无从接招。
“SW虽然希望减少不必要的麻烦。”方静看着她，眼里意味不明。“但是并没有阻碍员工恋爱的霸王条款。”
“可是找另一半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…”方静自嘲的笑笑。“有时这条路甚至比打单难上许多。”
她抬手，抚上小鱼的脸，轻轻地揉捏着。
“小鱼你身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吧。”她莞尔一笑，表情和蔼的就像邻家的阿姨。
“也是…你这个年龄的，就像一朵花，任谁看了都欢喜。”
章小鱼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单单用慌乱来形容了，对方静放在她脸上的手感到十分不适，却又不敢出言打断方静的喃喃自语。
“还记得舒总吗？”方静放下了手重又端起杯抵到唇边。
章小鱼糯糯地点了点头。
“她离职前就是和我在这里分别的，我见识到了她难得如释重负的表情。”她转头，指了指舞台。“她还去跳了一段热舞，倒是让我大开眼界。”
小鱼听得专注，更是跟着想象了那个画面。
“现在我也要去跳一会儿。”
说罢，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，径自朝着舞台去了，留下章小鱼自己坐在卡台全然摸不到头脑。
迷惑归迷惑，章小鱼还是很清楚她的职责。
她掏出手机，准备打给方总的丈夫接喝醉的方总回家，却在点亮的屏保上看到了来自前总裁舒婉婷的一个未接来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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