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盖弥彰飞

致力于写冷圈权谋向的年更作者

篡国者番外二(中)

今年份迟到的520贺文



未选择的路(中)


那拉氏做了一个梦,这是一切的开端。


她在森林中穿行,斑驳的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,越向前走,树枝越密集,她小心地侧身躲过张牙舞爪的枝干,却被另一条树枝划伤了脸。

“这究竟是何处?”

那拉氏自语,抚了抚脸上的伤痕。

她很清楚这并非现实,不过是个虚幻的梦境罢了,却如此真实。


“你为什么要往前走呢?”

“什么”继后没有听懂,她诧异地抬头,却撞到了另一条枝干。

“这里泥泞不堪,枝干丛生,前方有有很多豺狼野兽。”那女声顿了顿。“为什么还要往前走呢?”

继后少见地陷入了迷茫,她能感觉到支撑她前进的力量很强大,却难以言说。

“为什么……?”继后转而看向前方的路,果真是万分凶险。

“是啊……为什么呢?”那女声似乎带了一丝笑意,这令人愤怒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耳熟。

“为什么不选那条路呢?”

继后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,果然在不远处,有另一条小路,阳光明媚,坦坦荡荡,比自己所在的路不知道好上多少。

“为什么呢?”

那女声不依不饶的问着。“阿真姐姐。”

几乎是一瞬间,那拉氏便知道了那声音的来源。

“魏璎珞。”继后的声音冰冷。“你究竟在搞什么鬼。”

“为什么呢?”魏璎珞的声音近乎呢喃,仍在问着。

“为什么、为什么、为什么……”声音越来越密,近乎质问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又是一声,伴着隐隐的叹息,魏璎珞的声音消失了。

和她一同消失的,还有那条光明的小径。




继后从一个潮水般退去的梦境里醒来,身边的陈设如常,初升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凤榻旁,这使她更加清醒了些。

“娘娘昨日睡得可好,可是好些了?”

珍儿从寝殿屏风后走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些端着晨起用具的宫女。

一切如常。

她并没有回答珍儿,由着后者扶着自己起身来到镜前梳妆。

桌上的西洋贡镜清晰地映出了继后略显憔悴的神色,眼周浅浅的青黑用凝膏盖一下即可,皱纹好似又多了几根,好在并没有许多白发。

许是珍儿又趁自己睡觉偷偷剪去了。

傻珍儿。

继后看向忙碌的珍儿,这些年来她凡事必亲为,真是多亏了她了。

袁春望那条毒蛇还活着的时候,她的脸上还常带着沉醉在花言巧语里的红晕。

现在,全紫禁城的宫女太监都要叫她一声嬷嬷。

那团红晕和眼睛里的光亮消失了多久了。

几年?十几年?

记不清了。

清楚的是,现在,珍儿的白发比她还多了。



“儿臣参见太后。”继后放下手中的汤匙,一团明黄色便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堂下。

“给太后请安,太后千岁。”

那拉氏并没有应声或是颔首,而是重新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白粥,靠近嘴边吹了吹。

“皇额娘……?”

继后动作一滞,下一刻滚烫的白粥就朝着眼前跪着的皇帝泼了过去,后者颇为失态地趴在了地上,好在粥并没有玷污他的朝服,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毯上,滚了两圈。

“本宫说过的。”珍儿熟练地奉上另一碗粥,继后没有接过。“要叫本宫什么。”

“太……太后……”

地上的皇帝颤抖着,细弱的胳膊几乎支撑不住他跪趴的姿势。

“真是个不成器的废物。”

那拉氏冷冷地撇了一眼还在颤抖的人。

“你皇额娘是怎么教的?”

地上的人一听,额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,偷偷抬头和那拉氏身旁的珍儿交换了一个眼神,便回答道:“是儿臣好吃懒做,未习得额娘分毫。”

“哼!”那拉氏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。“你但凡有你皇额娘一半脑子,都不会派一个宦官去赈济灾民。”

“是……太后说的是……”

跪着的青年皇帝重又俯首,额间隐隐有些许汗珠。

皇帝来请安时便已在门立了三刻,跪着训话又过了二刻,这便大大过了平日里的时辰,初冬时节日头升得晚,刚好在此刻照进了承乾宫的大殿,衬得明黄更加耀眼。

继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,看着地上匍匐的皇帝,终究还是住了口。

“起来吧,本宫会另派专人前往督事。”

继后把头偏向一边,不再看地上的人。

“皇上,快谢恩跪安吧”。

一旁的珍儿悄声提醒着。

“是……儿臣跪安。”皇帝从地上起来,李玉小跑着用拂尘甩了甩他膝上的灰。“谢太后恩典。”

继后没有看他,揉了揉太阳穴。这是她的习惯动作,不需珍儿说明,皇帝便会意地退下了。


珍儿叫来了几个宫女,指手画脚地让她们清理地上的残粥和碎片,偶一抬头,看见太后正想着什么出神。

她为今天太后的仁慈感到困惑。

“你看。”太后猛地出声,吓了珍儿一跳。“他和魏璎珞多像啊。”

珍儿知道太后在说什么,当今的皇上是当年令贵妃的独子,十五阿哥男生女相,小时候就肖似令贵妃,长大了更是如此。除了眉间多了三分英气。

“可她从来不会向我求饶。”



那拉氏虽做了太后,皇帝业已成人,可还是大权独揽,嫌在御书房处理政事麻烦,便干脆在承乾宫理事。

阅过一本折子,那拉氏用朱笔画了个圈以示准奏,刚合上又打开,其后略有不满地将其扔在了小山一般的奏折上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继后眼里的余光撇过桌前,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。

“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。”

听到那略带谄媚的声音,那拉氏诧异地抬头,眼前人却是纳兰淳雪。

“你来干什么。”

那拉氏重又打开了另一本折子,顺手把方才的折子扔在了另一堆小山上,那代表着“再作商议”。

“臣妾来给太后送后宫的月供簿。”纳兰抬了抬手,一旁的宫女便把账簿奉上。

“放着吧。”那拉氏没有看的意思。“魏璎珞是决心与本宫对着干了?”

那拉氏没有抬头,自然也看不到舒太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。

“臣妾想,令贵妃本就桀骜不驯,要想让她认错,怕是难事一件……”

纳兰越说越小声,手里的手帕攒成了一团。

“倒也是。”那拉氏并指揉了揉额间“不过如此不识时务倒不是她的风格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纳兰刚想着出言告退,便听着那拉氏又问道:“既然她不遵旨,庆太妃又在何处?”

“庆太妃她……久病不愈,尚在调养。”

那拉氏难得抬头看了一眼纳兰,却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。

“那就告诉她,好好养病。”

“是……”纳兰行了个礼。

那拉氏不再问话,纳兰倒也识趣,没有再出言,行了个万福便离开了承乾宫。


那拉氏没有分散注意在那本账本上,她从来都只是忧心大事,这些琐碎的事情再也不是她的工作了。

同样,她也因此忽略了许多东西。



日头逐渐高了起来,初冬的太阳明媚但不是很暖,承乾宫的宫人们正清扫着院内晨间的积雪。

珍儿端着一杯热茶,绕过屏风走进书房,那拉氏仍看着奏折,不时用笔添上几句,桌前略显杂乱地堆满了折子。

那拉氏眉头紧蹙,看起来正忧心着什么。

“娘娘,稍事歇息吧。”

珍儿把那拉氏手边凉掉的茶换上新的,又帮着整理了一下奏折。

那拉氏没有回答,仍是眉头皱着。

“顺太嫔在何处?”

珍儿整理的手一顿。

“顺太嫔娘娘自刺杀先皇失败一事后,一直住在丽景轩……”珍儿突然不再向下说了。

那拉氏看着奏折的眼微微上挑,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。

“近些日子常听其他宫人说,顺太嫔关久了,精神失常,已经彻底疯癫了。”

“哦?”

那拉氏笑着翻过了摩挲许久的那页。

“装疯久了,真的疯了?”

正午的日光要更暖些,屋檐上有些融水落下。

那拉氏索性放下手中的奏折,身体微微前倾。

“本宫要见她。”



从承乾宫往西穿过御花园,便到了储秀宫,丽景轩就在储秀宫后殿。那拉氏乘着仪仗远远地看了几眼储秀宫,先皇在世时还会定期修葺,以纪念高宁馨。自他死后,储秀宫便和她当年那些勾心斗角的记忆一起尘封起来了。

过了储秀宫,便是沉璧住着的丽景轩了。仅从外表上来看,很难分辨出它和储秀宫哪一个更荒凉,生气全无,同样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。

那拉氏下了仪仗,让珍儿待在门外等待,后者似乎有些紧张,紧紧的咬着唇,却一言不发。

“娘娘,顺太嫔疯疯癫癫的可能会对您不利,还是带着护卫一起进去吧。”

快到门边时,她终究还是没忍住,出言提醒。

“本宫知道她没疯,只是有些问题必须要问她,不必担心。”

说罢,那拉氏便推开了主殿木制的门,孤身走了进去。

此时还未过午间时分,阳光明媚,却透不进这偌大的宫殿,每一处窗户都被遮的严丝合缝。

空气中有种阴暗腐朽的味道,那拉氏皱了皱眉头,顺手扯开了一处帘子,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,透过光束,空气中充满了浮灰。

这里装疯装了十几年的人真的还活着吗,还是早已化作鬼怪。

那拉氏这样想着。

透过这些微弱的光,她看到一个穿着寝衣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不远处的桌台前。

“你还活着啊。”那拉氏不疾不徐的嘲讽着。

“知道你的部族在密谋着什么吗?”

那拉氏走近了些,端详着她。


因为许久没有见过日光,她的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白,青色的血管更加扎眼,二者相映,原来绝美的面孔如今却仿佛恶鬼一般。

不过,她今日妆容倒是很齐全,穿着也算是整洁,像是算准了那拉氏今日会来。

桌前的人没有做任何回答,只是伸手拿起了一把嵌着宝石的梳子,轻轻的梳起了头发,同时也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,仿佛完全没听懂那拉氏的话一样。

“他已经死了。”久居高位的那拉氏见她这个态度,不免有些不快,她已经不再也不需要是当年那个充满耐心的猎人了。

沉璧梳着发的手一滞,精致的梳子掉落在地。

“呵呵……”

她伏在桌台上弓着身子,低低的笑了起来。

那拉氏有些不解,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。

“你的仇人已经死了,你也无须再折磨你的同胞了。”

“呵呵……哈哈哈哈哈哈!”

那笑声从压抑克制着的低笑变成了大笑,桌台上人笑了好一会儿,直到不合时宜的一串咳嗽止住了接下来的笑声。

“皇后。”沉璧缓缓站起身,声音不似许多年前清脆,仿佛夹杂着大漠的沙尘。

那拉氏听到这陌生的称谓怔了怔,那些多年前的回忆像是潮水般涌过来。

“你搞错了。”穿着白衣的人环着臂,却似乎还在做着什么动作。“她是死了。”

几乎在一瞬间,她朝那拉氏转过身来,手里举着什么东西向她刺来。

“可是杀她的人还活着!”

那拉氏被吓了一跳,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朝着侧面退了一步,也正是这一步,让沉璧手里的剪刀扎偏在她的肩头。

“下地狱去吧那拉氏!”

沉璧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凶器,正要再刺,却被赶来的珍儿用凳子砸中了头。

随后而来的侍卫一窝蜂地涌上来,将顺太嫔摁倒在地,珍儿赶快冲向了倒在地上的主子查看她的伤势。


“你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做!”

看到珍儿的一瞬间,沉璧似乎吃了一惊,随后发狂地吼出声。

“你难道忘了……忘了你主子是怎么对待你的?”



日头西斜,在众人簇拥下,那拉氏被送回承乾宫。

宫里的妃子们听说太后遇刺,都纷纷赶过来看望,那拉氏也懒得见她们,吩咐珍儿把她们统统挡在门外。

太医已经来看过了,不过是很浅的伤,上过药便没事了。

那拉氏叹了口气,她想不通顺嫔在想什么,也许她是真的疯了。

她不顾休养,还是回到了书房,百日里的奏折还有些亟待处理。

可来到书房,那拉氏看着小山一样的折子又感到头痛不已。

为什么没有人来帮自己呢?

这个念头一出,那拉氏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这天下共主、唯我独尊的位子不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吗?那日在游船上,不是自己借弘昼之手杀死了皇帝,待一切尘埃落定后,又背后一剑杀死了信任自己的棋子吗?


不对。

不仅仅是这些。

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。

除了皇帝和弘昼,还有不该死的人死在了那里。



鬼使神差地,她拿起了早些时候纳兰送来的账本。

她已经很多年不必去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务了,纳兰总是把这些琐碎的东西写的过于详细,许是她不知该如何分清主次,便一股脑地填了上去,以至于每个月度的账本都极厚。

如果是庆太妃,便会精简许多,她懂得详略得当,会把账本记得适中,既不过于繁琐,又不会缺少账目。

可是这样,月月去查看还是会平添许多工作,曾有一阵子,后宫的账目是最得她心的。在基本的数目之外,另附一份单子,上述的是较之前月增长和减少的支出,每次查看账目时,只需瞧上一眼单子,便捷许多。

这样别出心裁的方法,怕是天下只有独一份儿了。

那拉氏一边想,一边翻看着账簿。

储秀宫本月支了四十匹绸缎……该提醒一下纳兰节省了……景阳宫支十斤十灰散……党参、甘草……看来庆太妃病的不轻……延禧宫……

继后皱了皱眉头,颇有疑惑地翻过这一页又翻回来。

“纳兰是老糊涂了吗?”

她自语着,从书架上取下上个月度的账簿。

她翻了翻,眉头皱的更深了些。

于是她从书架上取下来更多更早的账簿,翻得越来越快,延禧宫那一页,得到的景象完全一致。

————— 一片空白


“这怎么可能……这绝不可能!”

那拉氏又仔细地翻过每一本,可并没有任何关于延禧宫的内容。

“怎么可能?她不是活人吗怎么可能不用东西!”

她慌乱的动作随着她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,心脏也似乎漏跳了一拍,这一秒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。

她呆呆地回到书案旁坐下,却在下一刻猛地把桌上小山一般的折子推倒在地,随后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。


她想起来了更多。

在西湖游船上,死去的不只是皇帝、弘昼、袁春望,数不清的官兵和乱党。

还有珍儿。



那拉氏已经很多年没有急匆匆的赶路了。

在承乾宫,她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朝夕相处的“珍儿”。伴着喘息声,那拉氏的世界在崩塌。

她甚至忘记了乘仪仗,便冲出了承乾宫的大门,她知道,真相就在延禧宫等着她。

记忆中的蓝底漆牌匾竟已褪色,露出了斑驳的木质纹理,显得更加破败。

“吱呀……”

那拉氏顾不上喘息,径自推开了延禧宫的大门,心脏狂跳,却不只因为此前的伤口。

映入眼帘的是一番熟悉而陌生的景象:毫无变化的建筑,满院的栀子花,甚至她殿前的秋千都还在。

只是,建筑年久失了颜色,栀子花枯黄落败,大雪铺满了整个院落却无人打扫。


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眼前。

“不……”


她沿着雪地里一串单向的脚印走去,来到了一扇门前。而此时,一向果决的那拉氏却犹豫了。

她不知道门的背后是什么,可能是装神弄鬼的魏璎珞,就像她平时所擅长的捉弄人一样。

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,只有失望。

那拉氏打了个哆嗦,把手按在了门上,还未来得及用力,门便自己开了。


“那拉氏,你来了。”

一个人影逆着光背对着她跪在地上,手里转着念珠。

“魏璎珞?”

“太后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
另一个站在阴影里的人走上前来行了个礼。

“珍儿。”

那拉氏显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。

“把一切都告诉本宫。”

她怔怔地看向珍儿,后者向暗处后退了一步。

“奴才不是珍儿。”那宫女又对着那拉氏施了个万福。“奴才名唤珍珠,曾是令贵妃的大宫女。”

“珍儿姑娘已经亡故十余年了。”

那拉氏瞪大了眼睛,她全然不敢相信。

她走近了地上跪着的人,冷笑出声。

“魏璎珞,你到底是何居心,把你的大宫女安插在本宫身边十余年。”

地上的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质问,依旧波澜不惊地转着佛珠,口中念念有词。

“魏璎珞你回答我!”

那拉氏感觉自己被愚弄了,想揪住她的衣领质问一番,却被珍珠拦住了。


“那拉氏,你怕是大错特错了。”

地上跪着的人停下了祷告,缓缓起身,那张脸并不是魏璎珞,而是陆晚晚。

“你若是要问她,就该自己下地狱去问。”

陆晚晚的声音不大,却是咬牙切齿,似乎饱含了恨意。

“你怎么能忘的一干二净?”

她继续说着,逼近了那拉氏,而后者感到无形的压力直面而来。

“你怎么敢忘,你是如何一剑刺穿她的心脏,用沾了她仇人的血的剑?”

陆晚晚的眼神凶狠,和白日里的沉璧竟如出一辙,她狠狠揪住了那拉氏的衣领。

“你怎么敢忘?”

陆晚晚眼眶发红,顺势将她一甩,那拉氏便狠狠摔倒在了地上,再次抬头时,眼前却正是魏璎珞的牌位。





写着写着就写多了,后面还有一部分,这两天就完结。

很久没回来啦- ̗̀(๑ᵔ⌔ᵔ๑)

就当是520的小甜文吧(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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